如何去身见
鸟飞式
再说修气
睦州的草鞋
说云门
三平偈
法身两般病
陈尚书宴云门
国内外一般讲禅宗的,喜欢研究公案,然后作批评性的理论而已。我们学禅宗,学的是见地、修证、行愿三者。听了课以后,自己要做功夫去求证,否则与一般禅学的路线没有两样。
我们修持之所以不能得定,是因为身心没有调整好,尤其是身体的障碍太多,身见是最难去掉的。我们一打坐修定,身见——身体的障碍就有了。因此,不能去掉身见,想进入定境,是绝对不可能的事。
如何去掉身见?在修持的方法上,修出入息是比较容易的。西藏密宗特别注重修气、修脉、修明点、修拙火——这是一条固定程序的路,这个路子修持不好,无法证菩提,密宗如此强调,是有他的理由的。
修出入息,至少可以祛病延年。虽然祛病延年及返老还童,并不是我们修道的目的,但能做到身心健康,求证道业就比较容易了。
前几次讲了炼气的方法以后,很多人搞错了,连炼气也成了“水老鹤”,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。
其次的问题,假如要求证佛法,修戒定慧是不二法门,求证果位,只有这一条路。
谈守戒,第一个要戒淫念,包括性行为、性的冲动、手淫、自慰、遗精等等。大乘与小乘戒律,在这方面有差别,小乘戒律为求证果,第一条戒律是戒淫;大乘戒律第一条戒杀。小乘戒律以性行为犯戒;次之,有性的欲望也是犯戒。佛在世时,有一个比丘尼被土匪强暴,佛说,这比丘尼在被强暴的过程中,念头没有动,所以不犯戒,这是小乘的戒律。其他如梦遗,梦中有对象的,也算犯戒。
学佛修道的人中,遗精的特别多。在大乘菩萨道中,漏失菩提即算犯戒,不管有念也好,无念也好,有梦也好,无梦也好,都算犯戒。所以要求得身心定力,这一点是非常困难的,而最难的是心理问题。没有梦的遗精行为,是阿赖耶识种性的习气,很微细。要做到不漏,有一个“鸟飞式”的方法可炼,这是对治的一味药,现在介绍给大家。
每天睡觉以前,站着,脚后跟分开,前八后二(两脚后跟距离约二寸)。第一步,臀部肌肉挾紧,不是提缩肛门,肛门收缩久了会成便秘的,小腹收缩。第二步,两手作鸟飞状,自然地,慢慢地举起来,动作要柔和,嘴巴轻轻地笑开,两肩要松开,两手各在身体左右侧,不要向前,也不要向后,很自然地举起来,越慢越好。与手上举同时,把脚跟提起来,配合姿势向上。
第三步,手放下来时,嘴巴轻轻闭起,同时脚跟配合慢慢放下。站着时用脚的大拇指用力,姿势一定要美,要柔和,越柔和越好,重点在手指尖。手一起来,自然有一股气到指尖,到手一转,气拉住了,会自然的下来,白鹤要起飞时,就是这个姿势。
每晚睡觉以前做,开始时做十下,做时两腿肌肉会发痛,以后慢慢就好了,慢慢增加次数。
做了这个姿势以后,如要使身体健康,还精补脑,长生不老,还要加一个动作。每天做这些姿势,近视眼、老花眼都会好的。加的另一个动作是:
一、用大拇指中间骨节,按摩自己后脑的两块骨头,转圆圈,先顺时针转三十六次,再倒转三十六次,不等。视觉神经就在这里头。
二、用食指中间骨节揉两眼间鼻侧,这里有两个小窝窝,是两个道穴。以前我曾经两眼发红肿痛,嘱朋友针灸在这两个穴道上,立刻痊愈。
三、两手不离开,同时揉两眼眶,即眼睛边缘骨节,顺转,越紧越好,再倒转,转数自定。
四、手不离两眼,然后移至太阳穴,压揉。
五、眼、牙齿闭着,手掌抱着脑子,道家则把两耳用手倒转来蒙着,两手在脑后打鼓,在后脑心用手指弹,学武功者称鸣天鼓。
如此脑子清爽了,头也不会痛,然后慢慢地,可到达还精补脑,长生不老。
这是炼精化气的动作。
飞鸟式对于遗精的毛病有大效果,心理部分则要自己慢慢作功夫去除。
道家的“服气”,如鱼一样,嘴巴一张一合,空气就吃进去了。功夫作到了一个阶段,可以辟谷时,便要服气。
这些功夫都是助道品,有助于修道,也是对治法门。
另外一个问题,我们打坐妄念不易停止,身体不容易健康,所以教大家修出入息。这方法天台宗特别重视,发展成数息、听息、调息。西藏密宗各教派也特别重视,绝对有它的道理。
修气的法门不是菩提道果,可是它可使我们易于证果。天台宗小止观法门的六字:呵嘘呼嘻吹呬,是调整身体的,许多人都搞错了,现在重新示范一次:
站着,肩膀一挂,两手随便一摆,气就到了,就好像作鸟飞式时,臀部肌肉一挾紧,气就到了,这是个关键。以发“呵”字为例,只要意识,声音不必发出来,小肚子随着气呼出自然瘪进去,待把气呵光了,没有气可呵了,只要把声音停止,嘴巴一闭,鼻子自然会将气吸进来。要多作几次,然后放下,听声音,听至呼吸与心念专一,杂念没有了,自然空了。
为何教我们在打坐前调呼吸?因一般人调息不容易调得好,不如先作粗猛的呼吸。呼吸粗的叫风,细的叫气。当气到达好像不呼不吸时,微细最微细的那个叫息。天台宗的数息、听息、调息是讲息,不是讲风,也不是炼气。息为何分三个阶段?是科学上的问题,在此暂时不谈。
上坐以后,先修风,手结亥母手印(密宗称谓),也就是京戏的兰花手。炼气时肩膀要端起来,让手臂伸直,手放在胯骨上(手过长、过短例外),手臂一伸直,肩膀自然端起,里面的五脏也自然都张开了,气就贯通,所以,非用这个姿势不可。
下一步,鼻子吸气时,小腹自然向内缩,气吸满了,不能吸了,就吐气。吸时细、长、慢。放出时粗、短、急。往复这样做,到了气满时,自己会不想做了,此时就不大起妄念了,然后由气转成息,心境自然宁静下来,感觉到鼻子细微的呼吸,意念与息不要分开,吸入知道吸入,呼出知道呼出,吸入暖知道暖,吸入冷知道冷,意念与气息始终相合,不能离开,如果有一念没有感觉到息时,就是已经在打妄念了。慢慢慢慢如此练习,真到了一念之间,心息真的合一了,密宗的修法叫心风合一,“心风合一者,即得神通自在”,至于祛病延年,返老还童,更是不在话下。
觉得心息相依时,慢慢地,到了后来,好像呼吸停止了,念头也空了,纵然有一点游丝杂念,也不相干。此法最容易得定,最容易证果,除此以外,没有第二条路,做有为功夫的话,就是有这样严重。
现在看云门禅师悟道因缘,《指月录》卷二十:
“韶州云门山光奉院文偃禅师,嘉兴人也,姓张氏。幼依空王寺志澄律师出家”,这位师父是律宗的,律宗严持戒律,云门跟这么一个老师出家,开始修持是非常严肃的,这一点须注意。说其个性:“敏质生知,慧辩天纵”,他特别的聪明,而且没悟道以前,口才就非常好。
“及长落发,禀具于毗陵坛” ,禀受具足戒,就是持受三坛大戒,沙弥戒、比丘戒、菩萨戒。毗陵坛是在南京,受戒后,他二十几岁了,回来跟随本来皈依的师父好几年。“探穷律部”,这时候,他已把律宗的道理、修行,研究得非常深刻。他不仅只在学理上深入,同时也随时在做功夫。真讲律宗的人,并不是光在行住坐卧上守规矩,行住坐卧还是威仪律,真讲戒律就是随时要在定中。为什么走路要规规矩矩?因要随时在定中,不能有一念散乱。所以这时云门已经在用功了,以一个绝顶聪明的人,随时在做功夫,但“以己事未明,往参睦州”,他不以自己的功夫为足,认为自己没有开悟,此事未了,此心不安,便去找睦州参访。
睦州在当时很了不起。睦州和尚悟道以后,没有住庙子,因为他有个老母亲需要奉养。戒律上规定,以出家人的身份,拿庙子上的钱,养自己俗家父母,是犯戒的。因此他不住庙子,也不接受供养,他自己做工,每天编草鞋,卖了,拿钱买米养母亲。
黄巢作乱,到了睦州这个地方,城里的人恐吓万分,大家只好找和尚了,因为知道他有道。睦州和尚叫他们把自己编的草鞋挂在城门口,结果黄巢的部队一到,看到四面城门关闭,城上很多天兵天将守卫,黄巢哪信这一套?命令攻城,结果莫名其妙的被打败了。后来一看城门口有两只草鞋,才知道陈睦州大法师住在这里,他是个有名的大孝子,于是黄巢退兵而去。不过这段事正史上不记载,认为这太神话了。所以睦州在禅宗里头是俗僧,就是佛经上所谓长者。
睦州一看到云门来就关门,理都不理,“师乃扣门。州曰:谁?师曰:某甲。州曰:做什么?师曰:己事未明,乞师指示。州开门一见便闭却。”
这是睦州对云门的教育法,很有意思的。
“如是连三日扣门。至第三日,州开门,师乃拶入,便擒住曰:道!道!师拟议,州便推出曰:秦时(车度)①轹钻。遂掩门。”
门一开时,云门的脚便踩进去,睦州也不管,管他是腿也好,手也好,卡哒一声,云门的腿被夹伤了。这是禅宗的教育法,真吃不消,现在的人不到法院告他才怪。
“秦时(车度)轹钻”,就是秦代的老古董,这么一句话,他悟道了。“损师一足,师从此悟入”,这是云门的悟缘。
不像灵云见桃花而悟道,那多舒服啊!还有一个比丘尼,“归来手把梅花嗅,春在枝头已十分”,那更是幽雅,云门可不然,伤了一只脚,总算开悟了。
我们要注意,虽然上面的资料非常简单,但云门从小出家,做了十几年的功夫,律宗的经论、教理都通达了。当然,佛学是佛学,唯识也好,般若也罢,讲得再高明也没有用,此心还是不能安。等到事情来了,用不上,所以己事不明,云门在追求这个东西。
云门这一段悟缘的记载比较简化,如果把他十几年来的修持经过记下来,足为后人作一番参考,可是古人觉得记载自己的事情,有点像自我宣传,所以不干,今人就不同了。
云门后来抵灵树,这是一个江西的庙子。“冥符知圣接首座之记”,这个庙子前任的住持知圣,曾经预言:将来这里的大方丈,是个得道的人。“初知圣在灵树二十年,不请首座”,丛林的规矩,和尚下面领头的叫首座,知圣下面始终未请首座,他的弟子们就问了:“师父,你请个首座嘛!”知圣说:“我的首座刚刚出世呢!”过几年,又说:“我的首座长大了,现在牧牛。”再过几年又说:“我的首座出家了,现在到处行脚参访。”然后,“喔!悟道了。”有一天,吩咐徒弟们打钟,大开山门:“我的首座弟子来了。”大家出来一看,云门行脚刚到,到这个庙子来挂褡,老和尚一看到他就说:“奉迟久矣!”我等你很久了。马上请云门当首座。过去大丛林请首座,等于现在政府发表院长、部长一样,极为庄重。
这个庙子在江西南部,靠近广东。唐末五代时,地方军阀割据。“广主”,就是两广的军头,是一个有名的暴虐军阀。“广主刘”不记载他的名字,因为这些人虽然独霸一方,但算不上是什么人物。当时丛林的大和尚都是政府聘的,这个广主刘准备造反,特地来看大和尚,“请树决臧否”,来问知圣和尚造反好不好。在他未到以前,知圣已经知道了,等这位广主一到,知圣两腿一盘,涅槃了,等于答复他,你如果造反,会同我一样,要死的。
这位广主问当家和尚:“和尚哪一天有病的?”“不会有病,刚刚大王还没到前,有一封信,叫我送给你看。”广主打开一看,上面写着:“人天眼目,堂中上座。”推荐云门接这个庙子。广主完全懂了,“寝兵”不造反了,同时请云门当大方丈。
现在不管这些热闹事,回转来研究,如何在心地法门上用功。
云门的教育法,开堂问众人说:“汝诸人无端走来这里觅什么?老僧只管吃饭屙屎,别解作什么?汝诸方行脚,参禅问道,我且问汝,诸方参得底事,作么生试举看。”
这都是当时的白话记录,云门下面有四、五百人。“于是不得已,自诵三平偈”。三平是大颠和尚的弟子,大颠在广州,是马祖的弟子,也是有名的大禅师。三平和尚是大颠和尚的首座,韩愈贬到潮州以后,韩愈跟大颠是好朋友,每天向大颠和尚问道,大颠始终不对韩愈讲。有一次,韩愈问大颠和尚,“弟子军州事繁,佛法省要处,乞师一语”,韩愈问大颠和尚请示佛法,“师良久,公罔措”,韩愈说:“师父,我还是不懂”。三平站在旁边就在禅床上敲三下,大颠和尚说:作么?三平说:“这个道理,先以定动,后以智拔”,韩愈说:我懂了,师父怎么不告诉我,倒是小师兄的话我懂了。老和尚一听,拿起棍子就打三平,为什么打他?因为对韩愈讲道理是害了他,接引韩愈须把一切道理都堵光。有学问、有思想的人不易入道,因为自己很容易拿道理来下注解,三平告诉他这两句话,韩愈自认为懂了,其实还是不对。
三平后来是大祖师,写了一首悟道偈,非常好,所以云门祖师借用。他们两个时代距离约有几十年。
云门祖师借用三平的偈子说:“即此见闻非见闻”,念了以后,看看大家都不懂,便接下去:“无余声色可呈君”,然后看看这班僧众,又不懂,自己说:“唉!有什么口头声色?”又念第三句:“个中若了全无事”,看看大家仍不懂,又说:“有什么事嘛!”又念三平的第四句:“体用何妨分不分”,大家还是不懂,他又下注解:“语是体,体是语。举拄杖曰:拄杖是体,灯笼是用,是分不分?”停了一下,大家没有答复他,又说:“你们难道不知道,一切智智清净,懂不懂?”——这就是禅宗的教育法。
有一次,我与学生上街时,看到街上年轻男女情人搂着走,同学问我作何感想,我说:
即此见闻非见闻,无余声色可呈君
个中若了全无事,体用何妨分不分
同样的道理,不是笑话,大家不易了解的。
“师曰:光不透脱,有两般病,一切处不明,面前有物,是一。”
我们打坐参禅,智慧的光、自性光明没有来,是因为有两种毛病:一是在任何一切处,眼睛前有个东西,把你障碍住了,而不自知,所以无法明心见性。
我们打起坐来,是不是面前有物?闭起眼睛,黑洞洞的,看不见,张开眼睛时,一切见闻“皆”见闻,“现前”声色可呈君了。眼睛一张开,就被外界牵走了,做不到“个中若了全无事,体用何妨分不分”。
闭起眼睛来,眼皮就障碍住了,黑洞洞的,一片无明。禅宗祖师骂人:黑漆桶一个。我们身体像桶一样,在桶里头黑洞洞的,这怎么行啊!一切处不明,面前有物是第一毛病。
能把身体的观念,真空得了,般若的心光才能够出来,那时才能谈得上:“体用何妨分不分”。也可以说,内外何妨分不分。这是第一点,很确实,不像他上面说法的作风。
又:“透得一切法空,隐隐地似有个物相似,亦是光不透脱。”
注意这里,有时道理上悟到一点,坐起来也比较空一点,当然还没有完全透得法空,只有一点影子。但是,注意云门的话,坐在那里,空是空,可是隐隐地,好像还有一件事未了,说是妄念,又不是,但是就有个东西在那里。不要认为自己对了,生死不能了的。
云门讲得很清楚,透得一切法空,理也到,境界也有,但是定中隐隐地,好像有个东西障碍你一样,这就是般若心光不透脱。透脱就是透出来解脱了。所谓透了,就是无内外、无障碍,解脱了。
云门很确实地告诉我们见地、修证、行愿,都要注意。又说:
“法身亦有两般病”,一念不起,清净无生,这是法身,也有两种病:
“得到法身,为法执不忘,己见犹存,坐在法身边,是一。”
得到空一点境界时,清净了,这只能讲相似于法身,近于法身。但离开这个清净境界,你就没有东西了,因此抓得牢牢的,这就是法执。法执一在,这里头就有我见,就是“己见犹存”。所以不必说“法无我”,连“人无我”也没有达到。毛病是住在法身境,守这个清净,以为究竟,出了大毛病,这就是法身病之一。
第二个法身病,“直饶透得法身去,放过即不可,仔细检点将来,有什么气息,亦是病。”真达到绝对的清净、空的境界,真做到了随时随地都在空境中,还犯了一个毛病,就是如果不守住空的境界,一念不定,就完了。没有法身,那个空的境界就跑掉了。
在座有几位老朋友,都有点心得,勉勉强强,打七用功,逼一下,有点清净,觉得满对,理也悟了。“放过即不可”,放松一点,入世一滚,事情一忙,什么都没了。自己仔细反省一下,有什么用?有什么气息?这也是大毛病。
我们看禅宗语录,常常把这些重要的地方,马马虎虎看过去了,其实这些都是宝贝。我们光看扭鼻子啦,看桃花啦,再看也悟不了道,刚才说的这些,才是重要的地方。
“垂语云:人人尽有光明在,看时不见暗昏昏。”你要找道,越找它越看不见,过一阵问大家:“作么生是诸人光明?”大家都不明白,答不出来,自己代表大家答:“厨库三门”,厨房、库房、三门外。再看看大家仍不响,又说:“好事不如无”,下座,进去了。
这是禅宗、禅堂的教育法。
再谈云门对人的教育法,有一次,云门到了江州,陈尚书请云门大师吃斋,尚书相当于现在的部长,官位很大。他要考考云门,才见面便问:“儒书中即不问,三乘十二分教,自有座主,作么生是衲僧行脚事?”
这位陈尚书佛学很通,禅也懂,一见云门便问:儒家的书我不问你,世间的学问,佛经三藏十二分教我也不问,那些是研究佛学的大师们的事,让讲经法师去搞。我只问你,你们参禅的人,要明心见性,到处参学,你对这件事看法怎样?
他是主人家,客人一来,才见面,很不礼貌的样子,就考问起云门来了。
云门问他:你这个问题,问过多少人?陈尚书说:我现在请教你。
云门曰:“即今且置,作么生是教意?”
现在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不答复,我请问你,大藏经每个经典里头讲些什么?
这位部长答:“黄卷赤轴”,没什么,都是些装潢得很好的书。
“这个是文字语言,作么生是教意?”陈尚书给他一步步逼得内行话都出来了:“口欲谈而辞丧,心欲缘而虑忘。”
真正的佛法没有语言文字可谈,听起来,这位尚书大人好像开悟了似的。云门一听,便说:
“口欲谈而辞丧,为对有言;心欲缘而虑忘,为对妄想,作么生是教意?”
这是相对的话,研究过唯识的就知道,上一句是对语言文字而讲,下一句对妄想来讲,也是相对的话。云门说:你还是没有答复我的问题,我问你,什么是教意?佛经究竟讲些什么?“书无语。”这位尚书不讲话了,这一顿素斋颇为难吃的样子。
云门又问:我听说你是研究《法华经》的是不是?是啊!经中道:一切治生产业,皆与实相不相违背。这是佛说的,在家出家一样可以成道,在家行菩萨道的人,一切治生产业与道体没有两样。
“且道非非想天有几人退位?”云门又接着问。
问题来了,佛法的宇宙观,超过色界有个非非想天,非非想天的天人有几个退位?既然一切世法与佛法不相违背,为什么死死的在那里闭眉闭眼打坐?为什么要求自己不动心?非非想天有几人肯下降人间?到了高位的有谁肯下台来?
这位尚书给他逼得答不出来,云门就训话了:“尚书且莫草草”,佛法不是那么简单,你不要认为自己很高明。
“三经五论,师僧抛却,特入丛林,十年二十年尚不奈何,尚书又争得会?”
佛学讲得呱呱叫的,和尚里头多得是,他们认为自己没有悟道,因此不研究佛学,把教理丢掉,跑到丛林禅堂里参禅,参个十年、二十年,连一点影子都没有的,多得很呢!尚书你别以为已开悟了,还差得远呢!
云门老和尚很厉害,这一下骂得那位尚书跪下来,说:“某人罪过罪过”,这才服气。
[注解]①(车度) duo二声,同(辂)通用。旋转的横木或大车。